苏轼有诗云：“水清石出鱼可数，林深无人鸟相呼。”作为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管理局鹦哥岭分局番阳管理站毛阳牙胡一组的护林员，王成凯与热带雨林结缘已15个春秋，平时除了其他护林员，与他“对话”最多的就是鸟儿。

　　学音乐的人，一般要上一门叫“视唱练耳”的基础课，通过训练，学会识别模仿听到的音阶。而在海南热带雨林中，王成凯伴着鸟鸣苏醒，听着鸟鸣入睡，久而久之，掌握了听声识百鸟的高超技能，还能吹口哨模仿鹰鹃、红翅凤头鹃等鸟类的叫声。

王成凯在雨林中。受访者供图

　　畏鸟：年少时害怕听到半夜鸮叫

　　如今的王成凯是识鸟、懂鸟的雨林“土专家”，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很害怕听到一些鸟类的叫声。

　　王成凯在鹦哥岭旁的黎族村落长大，小时候听过许多和鸟有关的传说。其中一则传说提到，当村里有老人即将去世时，领角鸮会飞到村周边鸣叫。

　　“听到这则传说后，我开始关注鸮叫。鸮一般在半夜鸣叫，声音有点凄厉，那时候我每次听到都很害怕，后背冒冷汗!”受到惊吓的同时，王成凯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鸮是这样叫的，其他鸟是怎么叫的呢?带着疑问，王成凯每次听到鸟叫声，都会下意识循着声音探看鸟的样貌。

　　日积月累，鸟的声音和外形一一对应起来了，但新问题又出现了。鹦哥岭一带鸟类资源丰富，而王成凯只会用黎语念出部分鸟的名字，很难对各种鸟进行分类。2007年，他加入护林员队伍，开始认真跟着专家系统学习鸟类知识，记住鸟的学名，并开始了解一些鸟类的习性。

　　“学了才知道，原来鸮叫是求偶的信号!”恐惧的阴霾驱散后，王成凯听到再奇怪的鸟叫声也不会犯怵。有一次王成凯和其他几名护林员在鹦哥岭的热带雨林核心区扎营过夜，枯藤老树之间传来褐林鸮的阵阵怪叫，王成凯立即跟其他人解释其中缘由，他们一起听了一会儿就习惯了，和平常一样安然入睡。

　　识鸟：“靠眼观几乎全认识，靠耳朵能听出一半”

　　郁郁葱葱的海南热带雨林从不缺乏鸟叫声。蛇雕的叫声高亢而有气势，能传至四五公里外;喜欢“学舌”的棕背伯劳通过模仿大鸟的叫声，吓退敌人……在巡山护林的过程中，王成凯越来越发现，鸟类的鸣叫声包含着丰富的信息。

海南热带雨林中的灰喉山椒鸟。 海南日报记者李天平 摄

　　“不同的鸟发出的声音，频率、节奏有着明显的差异，有的鸟一声长啼，音调忽高忽低，像拐了十八个弯;有的鸟先发出短促的‘咕咕’声，停顿几秒，再高声鸣唱。”他介绍，雨林里的鸟，经常“只闻其声，不见其身”，用肉眼识别它们太费劲，经常只能靠耳朵先听出鸟的种类和大概位置，再用望远镜寻找。

　　“鹦哥岭大概有250多种鸟，我靠眼观几乎全认识，靠耳朵能听出一半，大概100种。”王成凯自豪地说，因为长年“泡”在雨林里，他经常与各类鸟打交道，目前能模仿数十种鸟儿的叫声。

　　虽然雨林里鸟鸣并不稀罕，但要想听到一些比较“文静”的鸟类的叫声，也非易事。比如寻找海南特有种海南山鹧鸪时，科研人员和护林员是根据它们在地上刨出的坑、掉落的羽毛、觅食留下的痕迹等进行追踪。“我们一行人在山间蹲守了3天3夜，才终于等到这群小精灵开嗓，发出轻快嘹亮的声音。”王成凯说。

　　鹦哥岭分局的护林员各有分工，有人学真菌，有人学植物，王成凯除了关注鸟类，还学习两栖动物知识。他能通过听蛙鸣辨认出30种左右的蛙类。

　　知鸟：听懂鸟鸣，然后默默呵护

　　人类的语言藏着喜怒哀乐，鸟的鸣叫关乎它们的“鸟生大事”。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从每年的12月到下一年的2月，是许多鸟类的求偶期。此时走进热带雨林，往往能听到鸟类的“甜言蜜语”。

　　王成凯介绍，一般而言，雄鸟求偶不使用武力进行竞争，它们会通过展示漂亮的羽毛、迷人的舞蹈、嘹亮的歌喉相互较劲。擅长鸣叫的鸟会在此时更卖力地鸣啭，此起彼伏地“唱歌”。“雌鸟如果被雄鸟的叫声吸引了，会进行回应。两只鸟互动得多了，自然有机会喜结连理。”

王成凯拍摄的幼鸟。 受访者供图

　　过了求偶期，鸟的鸣啭逐渐减少。雄鸟雌鸟筑起巢穴，诞下爱的结晶。雌鸟孵蛋时，有的雄鸟会绕着巢穴鸣叫，像是在宣誓领地主权。

　　“小时候，我们保护生态的意识不强，对鸟感到好奇，村里老人听鸟的鸣叫，告诉我们鸟窝里是否有小鸟，如果有小鸟，我们就静悄悄地爬上树探头偷看。”王成凯笑着说，此类老人传下来的经验，以前用来偷看小鸟，现在用来保护幼鸟。在平时的工作中，他和其他护林员听鸟鸣判断鸟窝里有幼鸟出生后，会记下鸟窝的位置，必要时给鸟儿提供救助。

　　爱鸟：鸟儿是人与自然的信使

　　因为鸟类知识丰富，有人称呼王成凯为“土专家”或“王老师”。他觉得这样的称呼有些沉重：“只是熟能生巧罢了，有些鸟类是濒危物种，我平时听得少了，再听到它们的叫声也会觉得生疏。”

　　王成凯说，在林间穿梭的鸟儿，就像是信使，连接起人和自然，希望有更多人加入到识鸟护鸟的行列。年轻的护林员向他请教如何听声识鸟，他不仅耐心介绍各种鸟的声音特点，还会告诉他们，如何尽快记住各种鸟的外貌特征，进行快速辨认。“先看体型，再看颜色，有些鸟身上会有一撮毛是红色的，相对醒目好认。”

海南热带雨林中的红头咬鹃。 新华社发

　　生活中，王成凯的一儿一女听到家附近的棕背伯劳叫，也会忍不住问：“爸爸，这是什么鸟?”他也会认真回答。

　　除了巡山护林，王成凯还承担了一部分科普工作，接待过多批学生。他平时不善言辞，但讲起热带雨林却头头是道，提到鸟类，还会主动展示自己的特长，教大家怎么听鸟、辨鸟。“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很多学生因为对鸟感兴趣，进而愿意花时间了解热带雨林相关知识。如果讲解只是照本宣科，无法展现热带雨林的独特魅力。”

　　王成凯对鸟世界的探索还远未结束。最近，他又在训练自己的新技能。“听鸟扇动翅膀的声音，辨认鸟的体型和种类，目前能辨认出10种左右。”

　　15年与鸟相伴，练就了听声识鸟的本领，王成凯说，他关注研究鸟类没有任何功利性的目的，只是觉得带着兴趣爱好巡山，心情会更愉快。

　　原标题：

　　护林员王成凯十五年与鸟为伴

　　听声识百鸟